风流和尚

序言

古今中外的文坛上,描绘与揭露宗教外衣掩盖下的丑恶、卑鄙和淫蕩的作品不胜枚举,最典型的恐怕要数义大利的《十日谈》和中国的《三言二拍》(主要是《二拍》),而《风流和尚》这样的作品,从题材和故事上说,可以看作是压缩与简化了的《十日谈》与《二拍》,从旨意和艺术上说,它又较前二者浅薄与粗俗。从创作角度看,《风流和尚》只是一部粗疏的小说草稿或故事梗概,不过是因描写的直露和语言的平俗,投合了部分读者的趣味而流传至今。

《风流和尚》无着撰者,全书共十二回,又名《谐佳丽》。今存有小本抄本,半叶七行,行十五字,文字粗劣不整,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。各回目前均题有「新编风流和尚」字样。卷首有没留姓名的序曰:「余观小说多矣,类皆妆饰淫词为佳………惟兹演说十二回名曰《谐佳丽》,其中善恶相报,丝毫不紊,足令人晨钟惊醒,暮鼓唤回,亦好善之一端云。」

小说写的是这样的故事:

镇江城内有个财主,叫邬可成,三十一岁,气相浑厚,体态丰俊。元配病故后,邬只想要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。结果,邬可成与盖家女儿桂姐成了亲。两人如鱼得水,甚为欢乐。三年后,可成捐了个县官,到浙江候缺,半年后补到秀水知县。夫人因水土不服,可成将她送回家,自己另娶了一妾。夫人独自在家感到孤寂,就与侍女秋芳一道外出散心。他们到了大兴寺,夫人烧了香,傍晚便回去了。

这大兴寺里有四五个和尚,掌教的叫净海,二十多岁,生得乖巧,见夫人美貌,就尾随着到了邬宅。他发觉邬官人不在,回到寺中便一夜痴想。次日,他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小道姑,进了邬宅,与夫人谈论到了过午。正要回寺,忽然刮起狂风,天昏地暗。夫人留住了他。晚间,夫人让他与自己同睡,对他诉说生活的孤寂冷清。净海对夫人说,他带来了一件三十六宫都受用的东西,可以取乐,夫人想看看,他说不能看。说着,便上身凑着插进去着实抽将起来。夫人才知他是个男子。净海求饶,夫人一旦失身便顾不了许多了。次日,夫人将真情告诉了秋芳,嘱她不要说与外人,又让净海黄昏早来。从此,三人往来,他人不知。

净海去后,寺中由虚空和尚掌了教。某日,一财主携一艳妓秀容来寺。虚空撞见秀容,秀容一笑,虚空动情。夜裏换下道袍,拿了银子,找到秀容处求宿。秀容正想嚐嚐和尚滋味,便与他找了个净处饮酒搂抱,十分高兴,又脱衣就寝,在床上抽顶起来。

寺院中还有三个和尚,年老的叫净心,年少的一个叫绿林、一个叫红林。这一日,有一位叫花娘的妇人从娘家回来,刚走到寺前,遇上了倾盆大雨,花娘走入山门裏避雨。那雨到天黑仍不停,花娘只得站在墙角之下。绿林和红林走过,花娘求宿。这一对贪花色鬼,假意说与花的丈夫是好友,让她到僧房去吃点东西。花娘不想去,他们就将她抱起来,花娘破口大骂。他们将她拖入一净室,老和尚与另两个妇人在裏面。老和尚发现花娘是自己的姨妹,就与她相认了。另两个妇人说也是被两个贼秃藏在此处,忍辱含羞,只如死了一般。绿林红林搂了两个妇人进房去睡。老和尚没了对头,慾火难忍,就搂抱着花娘求欢云雨。从此,三对男女每晚饮酒取乐。

几日后,花娘的丈夫经典不见妻回来,吵到娘家,娘家则认为是他害死了妻子,告到县里,县主将经典押下狱。

花娘在净室中,外面声音不通,想逃出,又被两个妇人劝回。一妇叫江氏、另一妇叫郁氏,都是烧香时被两个和尚拉扯进来的。她们说以前这裏还有两三个妇人,死后被埋在竹园裏。所以现在和尚死也不放她们出去。没有办法,只能含忍着,秃东西恶贯满盈,自有天报应。

绿林一日在前殿闲步,见一孤身俏丽妇人田氏走进山门,问他观音圣像在何处,绿林领她过了七层门,到了一小房中。田氏对观音下拜,绿林却把七层门全都上了栓。他让田氏吃点心,田氏吃了花糕,肚子一阵发作,头晕眼花。绿林让她睡下,她才发觉上了绿林的当。绿林将她抱了放在床上,解开衣服,就恣意云雨起来。田氏醒后,对绿林说,多年不曾感到这样有趣。绿林说,不如在此住下,日夜与你如此。到了晚上,两人对饮后亲嘴咂舌,一时兴起又云雨起来。

花娘与净心老和尚同宿,但又思家心切,就小心顺从,以求和尚放她回家。老和尚说把他弄个快活就放了她。他让花娘来个「倒浇烛」。花娘问他,你的麈柄怎幺是方的?老和尚说是父母遗留的。花娘借此说他作践良妇,以后死无葬身之地,趁早改邪归正。净心突然大悟大彻,决心改过,送花娘出了山门。回来后见绿林红林与妇人取乐,他也不理会,自躲在一边。

花娘到家,见门锁着。一邻人看到花娘,说她丈夫坐在监中。邻人带她走到县城。

净海和尚在邬家偷情,不觉过了两年。可成任满回家。盖氏让净海先回僧房,净海拿了她给的银子,穿上女尼服走了。

花娘到了县牢中,经典一见,大吃一惊。花娘将事情一说,满狱裏的犯人听了无不痛恨和尚。县主见寺院如此骯髒,即令差役到大兴寺,将假扮女道姑的净海捉到衙门,剥去衣服。县主大骂他是贼。邬可成得知净海与夫人的丑事,认为此事不可洩露,要暗暗作个惩治。他用尖刀威逼秋芳说出真相,又将她推入池塘。夫人救起秋芳,知事洩露,很是紧张。可成又借机想陷害夫人,只是一时没成功。

县主又从大兴寺中捉出其余的和尚,挖出两个妇人的尸首。他将净心释放还俗,尸首重埋,江氏郁氏田氏三人放回家。三个恶僧被绑赴市曹斩首。

邬可成在生日那天,将一宦官的炸药箱寄放在夫人房内,又让秋芳陪着他与夫人对饮,等两人睡着,他起床点上火种,插入箱内即出房门。轰的一声,两位红粉佳人化成了灰。

「劝人莫起淫恶念,积些阴功启后成;西院书生清净寓,从来金榜俱题名」。小说写了三个恶僧被斩首后,又赋了这幺几句警世性的诗。它可以看作是全书的主旨。

风流和尚原序

新编风流和尚卷一

第一回 邬可成继娶小桂姐

诗曰:

俚言提过。话说江南镇江府城内,出了一件故事。这人姓邬名可成,是这一府的第一家财主。年方三十一岁,气相浑厚,体态丰俊。这年来,因元配张氏病故,那媒人议来与他议亲的,一个不了一个,每日来往不断。真来世上人,眼皮子是薄的,凡家有中有大闺女的,恐怕一时送不上门去。邬可成只与媒人说:「须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,方可成就。却不论家中穷富,陪送多少。」媒人叩头去了。一路上想着,止有城外凤凰楼前,盖官人之女,姿色绝世,风雅不凡,堪作匹配。不免到他家一说,为是如何?

原来这盖官人,名叫盖明,祖居河南,彰德府人氏。因贸易至此下户,欠了家下,虽不甚富,也颇有些过活。听得媒人与他提亲事,再三说道:「邬人若果续往,只管使的;若娶为妾,决不应承!」媒人道:「委实要娶一位夫人,休得见乱。」盖明与妇人周氏商议妥当,可下允了。媒人告辞,出得门来,即时走到邬家,见了可成,将盖家亲事稟上。可成满心欢喜,择定日期,打点缎疋、钗环,聘金三百两,送到盖家。盖明厚办装奁。堪堪到了吉期,周氏妇人将女儿齐齐正正,打扮得十分娇滴。这女儿因是八月十五生辰,取名桂姐,方年二九。

是夜,又兼夜朦昧,衬的艳治之态,就如那月里嫦娥一般。真正是:

是夜,漏下三更,忽听门外鼓乐齐鸣,邬可成前,还拥拥挤挤,引着桂姐上了花轿,登时要过门去了。不免礼生唱礼,交拜天地,诸亲六眷,前来贺酒筵,一天至晚,方才散了。可成与新人除冠脱衣,把新人一看。正是:

比花花解语,比玉玉生香。

可成与桂姐就枕,即捧过脸儿亲嘴,便自分其两股,见那牝户紧紧一道立缝,又兼香乳、纤腰、粉颈、朱唇,红绣弓鞋,尖小可爱,一时魂蕩魄迷,尽情而弄。二人娇声低唤,十分兴趣。事完,及至鸡呜,方才睡醒。阳台重赴,愈觉情浓,更曲尽一番恩爱。自此夫妻如鱼得水,欢乐极矣!

怎奈光阴似箭,不觉已经三年。这邬可成原来捐得是个知县,七品正印。这年三月间,有京报下来,分发浙江,候补县正堂。可成喜不自胜,请客来友,洒扫焚香,追封三代;把前妻埋葬,追封诰命夫人。又陈盖氏诰命。一面收拾车辆,去到浙江省城候缺。择日,带着妇人桂姐而去。一路晓行夜宿,来到浙江住下。可巧半年有余,就补到秀水县知县。可成因夫人盖氏不服水土,复将盖氏送回家去,另娶了一个妾房上任不题。

第二回 大兴寺和尚装道姑

且说夫人打扮的比往日更加十分俏俪。正是:

诗曰:

夫人欸动金莲,出了绣房上轿,一直来在大兴寺内。只见那寺,委实可观,有诗为証:

又见那些烧香的女子,来往不断,夫人朝了佛相,拜了四拜。随往后殿,各处胜迹看了一遍。出得后门来,在一所花园,只见百花密开,红白相称,粉绿相映,夸不尽的娇姿嫩色。有请为証:

夫人吟毕,又见红日西堕,出的寺来,上轿回去。

却说这大兴寺中,有四五个和尚,掌教的名叫净海,见这夫人那一种风流美色,在寺内各处游玩,早已饱看了一顿,惊得魂飞天外,恨不能一口吞他到肚内。便随着轿子,竟至邬宅门首。见夫人走到院里,他用心打听,邬官人不在,家下只有几个奴僕相伴。回到寺中,一夜痴想,道:「我往日偷上了许多妇女,从来没一个这般雅緻佳人,怎生一条妙计,进他院去,再见一面,便也甘心。」想了一会,暗道:「好计!好计!必须粧做尼姑模样,假以化灯油为名,竟入内房,如此,如此,或可成就。」随往典中,买了一件青绢衫子,穿了一双尺口鞋儿。这净海本来生的乖巧,年纪轻,只二十多岁,打扮起来,真真像个小道姑一般,端端正正。

走出门来,竟到邬家门前。管门的见是一个女僧,并不阻挡。他一步步走到内宅,只见那夫人在天井内,观看金鱼戏水。净海打一文星,叫声:「奶奶万福。」夫人回拜,忙叫使女让他房中坐了。净海进了香房,上下一看,真个洞天福地。使女取茶与他用了,净海就将化灯油之事与夫人说了。这夫人心极慈善,便取二两白银上了布施。净海故意拉起长谈,说了些吃斋的、念佛的外套子话。直至过午,才要动身。只见西北角下狂风忽起,飞沙走石,四面而来。霎时间,天黑地暗,正是:

伸手不见拳,对面不见人。

夫人道:「天已晚了,这风不曾住的。小师父,你就在此住了罢。明日再回庵去,有何不可?」净海听得留他过宿,他喜从天降,随说道:「怎好在此打搅夫人?」夫人道:「这是人不留人,天留人,你若走出,迷糊了路,往往倘然被老和尚持里去,那时忘了?」净海故意面红道:「奶奶取笑了。奶奶在家,藏的掩饰,再不能叫和尚背了去的!」二人又说笑了一会,只见夫人叫使女秋芳打点酒餚。

第三回 留淫僧半夜图欢会

第四回 后花园月下待情郎

若恋多娇容貌,阴谋巧取欢娱。

诗曰:

正说话间,只听秋芳推门进房,来寻道姑。四围不见,吃了一惊,不敢做声,暗暗一头想着,一头睏了。

且说他二人见秋芳推门,双双搂定睡了。直到五更,夫人催净海早早起来束粧。夫人叫秋芳道:「事已至此,料难瞒你。切不可说与外人知道,我自另眼看你。」秋芳伏着床沿上回道:「夫人不吩咐,也不敢坏夫人名节,何用夫人嘱咐?」这夫人一骨碌抽身起来,取了几样点心与净海充饥。净海道:「足感夫人用心。」说罢,告辞而出。夫人说:「出门一路向北,看了后门,黄昏早来。」净海应了一声,恰是个女道姑模样。秋芳送出大门,一路竟至后花园,门外上有三个字的一面牌额,写着「四时春」,左右贴着珠红对联。上写:

园日涉以成佳趣,门虽设而常关閑。

他便记在心里,仍回到寺中,脱了衣服,与聚僧道:「你们好好看守寺院,我今晚一去,不知几时才回,且勿与别人洩漏。」说罢,设下酒餚,那些和尚大家痛饮一番。不觉金乌西堕,玉兔东升,约有初更,来至花园门首。将门一推,却是开的,竟进园中,只见露台下,夫人与秋芳迎着前来,秋芳忙去锁门。二人就在月下坐着,秋芳取了酒餚,摆列桌上,夫人着秋芳坐在桌横饮酒,月下花前,十分有趣。从此朝藏夕出,只他三个人知,余外家人皆不知道。这且不表。

再说这寺中,自净海去后,又属着虚空掌教。素有戒行,开口便阿弥陀佛,闭门只是烧香诵经。那知这都是和尚哄人。

第五回 贼虚空痴心嫖豔妓

且说虚空见秀容照他一笑,便自动心。想道:「人家良妇,实是难图,红楼妓女,这有何难?」须臾,见秀容去了,他把眼远远送他,到夜来,好似没饭吃的饿鬼,鬼钱无一开到手。自此,无心念佛、烧香。一日一日,害起想思,非病非醉,不疼不痒,暗说:「今夜换了道袍,包上幅巾,竟到他家一宿,有何不可?」堪堪日落黄昏,里房中取出五两银子,竟往水家而来。

一口气抽送千徐,直至三更,方才完事。睡至五更,方才重赴,又弄到鸡鸣,方才罢手。这也按下不表。

再说大兴寺中,还有三个和尚:一个老年的名叫净心,两个年少的,一名绿林,一名红林。他三人谨慎为为守守院。这一日,有一位妇人,姓经名花娘,丈夫经典,适从娘家回来,刚刚走到寺前,一声响处,那雨倾将下来。花娘一时无从躲避,连忙走入寺中山门里,他凳上坐着。心下想到:「欲待转回娘家不得,欲回到夫家,路途尚远。」心下十分忧闷,如何是好?初时,还指望天晴再走,不想那雨到黑不住,平地水深三尺。花娘无计可使,便悄悄避在墙角之下,过了今夜,明日再走。竟自就地而卧。

第六回 大兴寺避雨遭风波

诗曰:

且说绿林、红林见他二人是姨兄、姨妹,便不敢与老和尚争风。便搂了两个进房去睡。这老和尚没了对头,一时阳物劲的难受,便把花娘领进密室坐下,果然洁净清我。正是:

几句弥陀清净地,数声鸟啼落花天。

须臾,摆下酒餚,般般稀世之珍。花娘无奈,只得同他对饮。是夜,老和尚搂抱花娘求欢,云雨起来,任他完事。后来三对儿,每日夜饮酒取乐。

过了几日,花娘的丈夫经典,不见妻子还家,往丈人家门去接取。见了岳父母道:「你女为何不出来见我?」花春夫妻道:「去已八日了,怎生反来讨要妻子?」经典道:「几时回去的?一定是你嫌我小生意的穷人,见你女儿有几分姿色,多因受人财礼别嫁了。」花春骂道:「放屁,多因是你这小畜生穷了,把我女儿卖与别人去了,反来问我讨人来?」丈母道:「你不要打死我的女儿,反来图赖。」便放声大哭起来了。两边邻舍听见,一齐都来了。问说起原故,都说道:「实然回去了。」想此事毕竟要涉讼的,遂一把扭到县中,叫起屈来了。

新编风流和尚卷二

第七回 老和尚巧认花姨妹

诗曰:

且说经典回道:「望大爷唤小人邻舍一问,便知详细。」县官差人遂拘到经典邻舍,问道:「你们知经典之妻几时回家的?」那四邻道:「经典妻子因他岳母生日,夫妻同往娘家贺寿。过了几日,见经典早晚在家,日间街坊买卖,门是锁的,并不见他妻子回来。」花春道:「大爷,他谋死妻子,自然买嘱邻居与他遮掩。」知县道:「也难凭你一面之辞。但花春告的是人命事情,不得不把经典下狱,另日再审。」登时把经典扯到牢中,那两边邻舍与花春,在外不时听审。这经典是个生意人,一日不趁,一日无食,又无亲友送饭,实是可怜。幸喜手艺高强,不是结网巾,便是打鞋,易米度日。按下不题。

按下三个妇人讲话,暂且不表。

第八回 田寡妇焚香上鬼计

诗曰:

诗曰:

第九回 图欢会释放花二娘

第十回 赠金银私别女和尚

诗曰:

且说花娘听了公差之言,流下泪来,道:「奴今要见丈夫,不知往那一路去?」邻人道:「我今正要往县中,可同我去便了。」二人随路而行。一路上,花娘将绿、红二和尚之事一一说了。不多时,已至县前,这且不表。

再说净海和尚在邬家与夫人偷情,朝藏夕出,并无一人知道。屈指光阴不觉已经二年。邬可成任满,不久就要回家。盖氏夫人听了这个消息,如冷水浇心的一般,忙与净海议曰:「为官的早晚回来,咱二人就要永别矣!」说罢,纷纷泪下。正是:

诗曰:

净海与夫人哭的知醉如痴,说不尽的离别情腹。正在难捨之际,家人报道:「老爷已到关上,次日就到家了。」夫人起的着忙,吩咐饮食佳餚,一面从箱中取了十余封银子,道:「不期丈夫就到,我心口如失珍宝一般,有计也不能留你。可将此金银,依先回到僧房,再图后会便了。」净海哭将起来了,夫人亦流泪道:「如今须照女姑打扮,即出园门,料无人见,就此拜别矣!」秋芳送他出去,闭上园门,方才回。正是:

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

一时上上下下忙将起来,準备着家主回来。不多时,果然到了。夫人道:「迎至当下相见。」个个欢喜,两边男女叩头。进房除了冠带,夫人摆酒与丈夫接风。可成便向夫人问些家事。自古新婚不如久别,夫妻早早睡下,不用说极尽一番恩爱。

次日未明,邬可成起身来,梳洗拜客,忙忙的一连拜得客完,未免上坟拜扫。家中又请着亲戚,做了几天戏文。一些奉承他的,送礼的,遂拜见,一连忙了十余日,才得安稳。正是:

诗曰:

人逢喜事精神爽,闷来愁肠困睡多。

按下邬家妇人不表。

再说花娘随着邻人,二人一行来至县中。邻人玉成美把他领至牢中,经典一见,吃了一惊,道:「你在那里﹖害得我到此地位!」花娘将前事一一说了一遍,满狱里的犯人,无不痛恨和尚。登时,禁子上堂稟明,取出经典夫妇,当堂一问。花娘将如何归家、如何避雨、如何遇和尚,一一说明。县主大怒,即刻问:「这寺中有几房僧人?」花娘答道:「闻有东西二房,西房是好的,实不知详细。」知县点齐四班人役,各执器械,即时上轿,竟到大兴寺而来。刚到寺门,只见一个女道姑,年有二十多岁,在那边叩门。县主吩咐人等:「与我拿将过来!」两边衙役的狠如完煤的,一声把一个女道姑架将起来,揿倒县主面前。县主道:「你是那庵里女僧,来此何干?」正是:

为人不做亏心事,半夜打门心不惊。

第十一回 邬可成水阁盘秋芳

诗曰:

且说县主见道姑露出男体,又揣着几封银子,大怒问道:「你是那里来的贼犯,假粧女僧?偷得谁家银子?实实招来!」净海一时隐瞒不住,就将起初到邬家,如何与夫人偷情,如何赠金,今日如何回寺,前前后后,说了一遍。县主叫人役领将下去。看了文,方回室写一封密书,着人送与邬家。邬可成拆开一看,心下明白,想道:「此事不可洩漏,暗暗图这贱人便了。」

又过几日,可成到与夫人睡至二更时分,故意把夫人调得情热,云雨起来。可成道:「我今夜酒少了些,觉得没兴,若此时得些酒吃,还有兴哩!」夫人道:「叫一妇人酒楻取来便是。」可成道:「此时他们已睡,哄着他只说要酒,大有不便,还须夫人一取可也。」这夫人自从听秋芳之言,恐丈夫谋害,时时留心。随道:「既如此,我去取来。」把手净了,执着灯火,取过钥匙,竟往酒房而去。可成躬腰从随,其想着夫人填在酒(木+皇)里浸,浸死力解心头之恨。正是:

诗曰:

人叫人死死不了,天叫人死活不成。

只见夫人取一条大凳,走将上去,弯身而取。可成上前,才要动手,偏偏这凳儿搁得不稳,把夫人歪将下来。可成见事不成,忙问:「夫人怎样来?我恐酒楻深大,怕取不来,特来相挪一挪。」夫人明知他来意不善,却无别言,复执灯火取了,方才回房。整其餚来,二人对饮不题。

再说县主在大兴寺前锁拿净海,竟到东房,吩咐把房头细搜。拏出三个妇人、三个和尚、两个道人、三个行者。又着人到竹园内,掘出两个妇人尸首来。县主又叫到西房细搜,只见几个青年读书的秀才,俱是便服,道:「老父母,东房淫污不堪,人恨于心,今蒙洞烛,神人共喜。这西房门生们在此攻习书史,实是清净法门。」门生向时有俚言八句为记:

第十二回 诛淫僧悉解众人恨

诗曰:

善恶到天总有报,天理昭彰是直情。

且说县主看罢俚言,辞了西房,把左右转回衙,竟上正堂。

且说邬可成见二计不成,遂求县中诲罪,求县主週全其事。县主冷笑道:「你闺门不谨,理当去官;净海私姦妇,妇亦不该死罪。更有何说?」可成无言,羞燥而回。县主问郁氏道:「他怎生骗你到他房内?」郁氏道:「老爷,妇人到寺烧香,被绿林二和尚推扯到他房内姦了,再也不放出来。」花娘恐江氏、田氏说出净心老和尚情由,便道:「老爷不须细问,都是这二秃行为,与这老和尚一些无干。妇人若不是老僧怜放,就死在寺中,也无人知道。」江氏、田氏会意,道:「老爷,就是埋尸,也是绿林、红林二秃。」县公问明,着把净心老和尚释放还俗,把两个妇人尸首着地方买了棺木收敛。江氏、郁氏、田氏俱放回家。道士、行者各归原籍,把东房产业着西房收管,出银一百两,助修城池。发放经典。三个恶僧绑赴市曹斩首,号令大兴寺门首。正是:

诗曰:

话说可成夫妇二人对饮,饮至四更,叙话嘻笑如常,二人俱成半醺,脱衣而睡。次日清晨,梳洗已毕,可成出门散心,猛然心生一计。回家如常,每日满面春风,岂不知笑里藏刀。

这日,七月初八日,可成生辰之日,可成吩咐家人,治辨酒果、菜蔬之类,以备生辰是日会客。是日,亲戚、朋友俱至,送礼者无数,一日热闹,不必细讲。

猛然宦家上任,与可成相识,路过可成村,在下车上船,行李太重不便,挑托可成寄放,俩只箱子。家人报与可成,可成道:「就抬在上房内去罢!」夫人不知是害,自说是寄放的物件,并无在意。

到晚间,亲朋俱散,可成与夫人重整筵席对饮,秋芳一傍斟酒。可成道:「今日大喜之目,秋芳也饮两杯。」秋芳才吃三四杯酒,便觉头晕,躺在坑上睡着。可成与妇人饮罢,脱衣就睡。可成假意未曾脱衣而卧,夫人半醉,登时睡熟。可成叫道:「夫人!夫人!」一声不应,暗暗起身,摸着火种,点着硫磺,望箱内一插,随即出的房门,候着火起。原来箱子内是装的火药,一见火种,轰的一声响着,床帐、房屋登时俱红。可怜桂姐红粉佳人,秋芳嘴严的丫鬟,一旦火化成灰,后人有请为证。

诗曰: